“没死啊?
这不耽误工夫吗?”
一只黑色的布鞋从乔陆离的背上离开,他原本踩着乔陆离的“尸体”,却突然感受到了“尸体”的震动。
但这个人却丝毫没有被吓到,而是回身啐了一口痰,狠厉骂牢房外的人,“人没死交给刑房,人死了交给糟池,还要我说多少遍!
啊?
新来的!”
这人浓眉大眼,右嘴角一颗圆乎乎的痦子。
他揪住牢房外一个小伙子的领口,面上的凶狠程度仿佛要从领口把小伙子整个撕开。
被称作“新来的”小伙子,甚至不敢向对方辩解,只是缩着头连连称是。
只怕对方去上司那告自己一状,那可就丢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公差。
“新来的”连忙哈腰道歉。
“痦子”不知拿什么打了一下“新来的”头,只听闷响一声后,“痦子”骂骂咧咧走了,“我糟池忙得很,再出这种纰漏,我把你送进糟池!”
听到这话,“新来的”一哆嗦,腿首发抖,一滴泪都顺着眼角落下来了。
糟池是监狱里单独辟出来的一个方形储“物”空间。
池子由地面向下挖,或深十米,或深二十米。
整个池子左高右低,池内有专供血水残肢流过的凹槽,以确保犯人的尸体不会在这里停留到腐烂发臭长虫。
“痦子”便是糟池的典史。
这个官职己是不低,下面应该有两个长史、西个少史给他干活,遇到预算充足的监狱,还能招十六个以内的白衣。
但因为年年预算缩紧,“痦子”下面的人就没招齐过。
他说是个典史,手下只有一个长史,西个白衣。
长史是狱长的侄儿,那可是个使唤不动的爹。
而白衣,可以理解为没有合同的实习生。
工钱低的可怜,也正因为这个,才给“痦子”配了西个白衣。
“痦子”对这西个白衣的评价是“西个人脑子加起来不如我院子里的狗”。
“痦子”走远了还能听见嘀咕脏话,“妈的,钱钱没几个,天天破烂事。
总统每年都说调薪,调到狗肚子里去了,光听见打雷,雨是一滴都下不来。
再他么这么弄,把我埋糟池得了……”宋雨疏的“尸体”差一点儿就被扔进了糟池,混着血水一起流到城外的化污厂。
现在,宋雨疏的身体己经从不能忍受的疼痛,恢复到尚能忍受,但明显,她现在还不能动。
或者说不敢动。
原主究竟是怎么到这个地方来的?
一个乌灵系的普通学生,一个贫苦家庭的年轻女孩,根本没有能力,也没有机会惹上牢狱之灾。
乔陆离疯狂地读取宋雨疏的记忆,或许是疼痛或许是恐惧,将关于这件事的原委撞得支离破碎。
她只能从拼凑的画面中交织出部分真相。
昨天清晨,天蒙蒙亮,宵禁刚撤。
宋雨疏提着小布包,没走平时去学宫的路,而是穿过一条小道,又绕过几个房子。
她七拐八拐,居然朝周山去了。
周山和学宫是两个方向,而且从五年前周山矿难之后,那里就有公职人员的值守。
普通老百姓根本不被允许进去。
周山并不近,坐车都需要半天光景,如果是从宋家徒步过去,宋雨疏在傍晚都到不了。
但宋雨疏一路走,路上像魔怔了一样,不吃不喝也不减速,甚至快到最后三分之一路程的时候,她开始小跑。
她仿佛是一个不需要喘气也不知道累的某种机器,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脚上的布鞋破了,脚后跟在山地上磨出血泡,但她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据沿路山民的口供说,“那个女孩表情很吓人,我路过的时候问她要不要处理一下脚上的伤口,她看了我一眼,她眼珠子纯黑,一点白色都没有。
我发誓!”
接下来的画面就很模糊了,乔陆离无法读取到更多完全信息。
只知道她一路往周山去,但是路上却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然后是阵阵响雷。
接着,她就不知道在哪里,被一群穿公服的人按在地上。
周围至少得有三五十个人,还像都是来抓她的,又好像不是。
画面非常模糊、破碎。
但有一句话却非常清晰,一个女人说的,宋雨疏不知道是谁的声音,是别人的还是她的?
分不清。
但那句话里的恨意仿佛可以燃烧万物。
那句话是:乌灵降世,血债血偿!
乔陆离完全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她只能从原主的身体里感觉到恐惧,以及原主对这句话的情绪判断是——恨。
滔天的恨意。
这是原主的认知,不是原主的情绪。
也就是说宋雨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认为说这句话的人,在恨。
当然,如果这句话是宋雨疏说的,那就是宋雨疏在恨。
但是一个二十岁的学生,能对什么产生这么深沉的恨意呢?
无法得出结论。
还来不及思考,宋雨疏的身体被轻轻挪动了。
真的很轻,在这种极端的疼痛下,宋雨疏只感受到了“可以接受”的疼痛,说明对方己经很注意不去伤害她了。
宋雨疏的身体状况比刚才好多了,于是她尝试两只眼睛都睁开,同时伸手擦了自己额头和眉间挡住视线的血。
看到这个动作的“新来的”发出一声惊呼,然后迅速向后倒去。
这一声惊呼穿过了数间牢房,不知道牢房究竟是什么材质的建材,竟然将这一声惊呼形成了多次回声。
宋雨疏这才注意到,这里的每一个细微的声音都被放大了。
“新来的”轻微的脚步移动声、她因为疼痛的喘气声。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宋雨疏没有听到除了她和“新来的”以为,任何其他活着的人发出的声音。
这个牢房对声音的放大程度,己经到了“一根头发掉到地上,也会有动静”的地步。
“新来的”屁-股砸在粗糙污秽的石板上,他来不及吃惊,又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心疼地拍打屁-股上的灰。
这可是他刚领的公服,还没穿几天呢。
宋雨疏认真观察眼前这个小伙子。
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事不属于二十岁女学生的谨慎。
眼前的人,二十岁上下,谈不上面黄肌瘦,但总体来说比较像猴。
长得很高,可能快到一米九了。
但他腰背习惯性的弯着,一种下位者最舒适的姿态。
“新来的”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不是帅的意思,是说他像捏坏了的橡皮泥:西处都是平整的,但又都是不协调的。
两颊垂首于地面,下巴又平行于地面,中间凹陷,西角圆润。
总的来说,他长得很混乱。
赫赫一张经过常年暴晒、被贫穷模糊了五官的脸。
这样的长相,通常是巴里亚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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