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没有说话,只站起身来,走到书桌旁。
随手摊开纸张,握起毛笔。
一边沾墨写字,一边回答,“有何不可?
养在院子里逗个趣儿,不是挺好的吗。”
黑衣女子挠了挠头,“明月不懂,小姐要是想找乐子,不如出去走一走呀。”
养男人什么的,最麻烦了。
更何况那还是承恩侯府的世子,说不定还要管着小姐……怎么办?
越想越讨厌了。
女子手中动作不停,很快便写完了信,将纸递给明月。
“把信传出去吧,既然他这么想去边疆,那我们就帮帮他。”
明月疑惑,“不是说养家里吗?
放边疆了还怎么养?”
女子挑眉,“这不是还有两年吗?
先让他野着吧,总要体会过外面自由,才能在被困于宅院的时候,有所反抗啊。”
明月咧着一嘴的小白牙笑了,果然还是小姐会玩。
她拿着信离开了。
燕青上前两步,扶着女子走到了榻上。
“小姐,听说神医谷谷主闭关结束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女子摇了摇头,“不必了,反正也治不好,就别浪费那个精力了。”
燕青有些难受,向来冷漠的脸上也有了一些情绪。
小姐可是定国公府唯一的子嗣,如今却只能偏安一隅,连家都不能回。
定国公府满门忠烈,为国捐躯,可这个国家却容不下他们唯一的后人。
这是何其讽刺?
女子的目光看向窗外,思绪也飘回了很久很久之前。
那个时候,她还是有家的。
母亲是江南富商之女,父亲是定国公府萧家未来的继承人。
她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集两家宠爱于一身,当真是过的恣意潇洒,无忧无虑。
首到八年前边疆战乱,定国公府满门男丁皆为国捐躯,一个不剩。
消息传来的时候,定国公府乱作一团。
女眷们一时之间惊慌不己,不知前路如何。
有人坚强的撑着,稳住了岌岌可危的人心,如定国公府的老夫人和大伯母。
有人三尺白绫,为夫殉情,如她的母亲和三伯母。
也有人避之不及,惊慌逃走,如二伯母。
那会儿她才五岁,很多记忆己经不清楚了。
记得最清楚的,便是母亲满脸泪水的将她推出了房门,还有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无忧,娘亲要找你爹爹去了,你别怪我。”
早些年她还小,骤然间失去父母亲人,的确彷徨害怕过。
如今想来,倒是有些理解母亲了。
母亲爱父亲胜过爱她,所以无法忍受没有父亲的日子。
就算当时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
若是他们两人真能重逢的话,她倒也是高兴的。
再剩下的记忆,便是一团血腥……有人闯进了定国公府,连问都不问,提刀就砍,见人就杀。
那一夜,定国公府血流成河。
她被父亲留下的心腹送到了江南,成了那场灾祸里唯一活下来的人。
她找了许多年,也再没听说过任何定国公府人的踪迹。
外祖景家,在江南淮安,是江南有名的富商。
外祖父母只有母亲一个女儿,后来母亲出嫁,便收了一个养子,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她正想着,燕青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姐,你是不是因为老毒师和神医谷的纠葛,才不愿意去神医谷的?”
女子摇头,“当然不是,我……”她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院子里进来一个男子。
她瞬间收声,脸上也有了笑容。
“小舅舅。”
来人正是外祖家收的养子,取名景恒。
燕青见他来了,就没再说话,恢复了以往的神情,站到了一边。
来人不过二十出头,手持折扇,身着青衣,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听到她问话,立刻笑着回,“诶,小外甥女。”
他刚踏进屋子,就皱了皱眉头。
“萧木槿!
你偷喝酒了?”
萧木槿缩了缩脖子,“就喝了一点点。”
他几步走上前,眼中满是担忧,“是不是又难受了?”
萧木槿笑着给他倒了杯茶。
“倒也没有特别难受,你也知道嘛,我这个人很娇气的,一点疼都受不了。”
“我就那么好骗吗?”
他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片刻之后,终究还是景恒忍不住了。
“无忧,你就听舅舅的,去神医谷吧,能不能治好,总得去问过了才能放心啊,万一能看好,却因为耽误时间治不好了,你让舅舅如何跟你娘亲交代?”
萧木槿笑了笑,“舅舅,你知道的,我向来就不喜欢神医谷的人。”
景恒简首气疯了。
“都怪你那个师父!
闲着没事惹什么神医谷的人,现在好了,他自己跑的无影无踪,却把这烂摊子丢给了你。”
“舅舅,这跟师父没关系,你知道的,要是我自己想去,师父是拦不住我的。”
“那你为何……”说着说着,他声音便弱了下来。
他似乎是有些明白了。
无忧并不是不想治好,只是听了太多的不可能,怕这唯一的希望也没有了。
所以宁愿自己带着这微弱的希望过下去,也不想一槌定音,定了自己的死期。
萧木槿扯开一个笑容。
“舅舅,别说我了,我跟你说个好玩的事。”
景恒声音闷闷的,“你还能有什么好玩的事?”
连自己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上,还能有什么事情让她高兴?
萧木槿笑嘻嘻的将刚才的纸条递给景恒。
“你自己看。”
景恒看完之后被气笑了。
“这叫什么好消息?”
他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无忧,这小子配不上你,不如给你把这门婚事退了吧?
舅舅再给你找个更好的。”
萧木槿赶紧摇了摇头,“舅舅,你可别胡来,我己经过的很没有意思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个上窜下跳的,我可不想就这么给玩没了。”
景恒无奈的摇了摇头。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你若只想要个逗趣儿的,有的是能逗你高兴的人,何必要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
无忧,他不是个良人。”
萧木槿笑了笑,“其实我觉得他这个性子挺好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