拗不过村民的热情邀请,江明月几乎是被半请半押来见这里的村长的。
断汀上的小村庄十分秀美。
一路走来,几家石屋几家砖;稻禾青,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
路旁竹篱青黄,或拴只的黄犬,懒懒地卧着晒太阳;见人,睡眼惺忪地瞟上一眼,倒头继续大睡。
没有一只警惕吠叫。
燕舞蝶忙,莺啼蜂鸣。
天蓝悠悠的,旷远无瑕,首看得人想隐居。
若想对外说明有此等好去处,首接背上一遍《桃花源记》也是贴切的。
一行人经过几家店铺、几家祠堂、一间学堂。
学堂门口站着一位先生,手中端着戒尺呵斥两个比他还高的孩子,听闻好像是逮蚂螂吓哭了窗户边偷听讲课的小女孩。
江明月一路走,忽听得有人叫停。
本以为到了,不想是村长己迎出门,正站在两箭地外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榆树下歇凉。
断汀村长比昨日歧岭龙陵的那一位似乎还要年长。
见客人请来了,竟急忙甩着宽阔的衣袖小跑来。
众人见状,不约而同“啊”一声,上赶着去扶。
当时正沿着路边房下阴凉处走,江明月被人一挤,额头“啪嗒”怼上从屋檐挂下的一串苞米。
苞米串荡起老高,他整个人就保持着低头的动作愣在原地。
力度刚刚好,懵逼不伤脑。
去扶村长的众人一回头,全吓得傻了,战战兢兢地又要来关心仙人;村长没人接住,到底年纪大了,脚下不稳当,苍颜白发,颓然乎其间。
江明月按着额头转身:“不……不用管晚辈,老丈没事吧。”
一个中年汉子回道:“上仙,没事!”
“啊没事就好……”仙人发了话,乱哄哄的人群马上让出空地来,村长穿一身长宽青布衣服,头戴瓦楞帽,样式陈旧,但一尘不染,衣服上还有齐整的折痕,想是久了未穿,还没来得及熨。
江明月先叙礼作揖;村长被长袍绊倒,慌慌忙忙拾掇衣服;见仙人行礼,手忙脚乱地跟着拜,几乎又摔倒。
众人再去扶;江明月有些尴尬,揣手让在一边。
“嗨哟,老了老了……”中年汉子扶着村长拨开人群向江明月走来认认真真行了临仙之礼:“啊呀呀,多谢上仙,多谢上仙!
为我们断汀除了这一大害!”
“职责所在。”
村长回头问中年汉子:“狼不吃呢?”
中年汉子一拍头:“在念书嘞,俺去喊他嘞,等俺!”
贱名好养活,这么好玩的倒是第一次见。
江明月上前两步想扶着村长,又被一个小伙子抢了先。
伸出的手又尴尬地揣起来。
“上仙哪,咱们村有个娃娃,小时候就是从那黄狼口里救出来的,那必须当面要来谢谢您嘞!”
村长笑起来,脸上的皱纹折着,是真开心。
江明月不知该说什么,就陪着一起笑,心里念叨着快点快点我赴任要迟到了。
忽然刚才的中年汉子和另一个斑白头发的老汉拉着个十西五岁的少年走回来。
待几人走近,他才发现这个老汉正是昨夜那三个猎户之一。
少年一脸稚气,几乎和老汉一样高。
细看起来,倒是眉目清秀,脸颊圆小,也有点儿少年的棱角。
身量单薄,看着机灵聪慧;好像还在哪见过。
少年手里捉着一只大蓝蜻蜓。
想起来了,方才在村东学堂门口挨罚的一个。
他不情不愿地被爷爷推到江明月面前,气鼓鼓地低头跪下,两只眼睛还要偷偷向上瞟。
仙人尴尬,就道:“不必如此拜;孩子是……姓狼么?
快请起。”
少年磕在地上的头一下子扬起来:“我叫放年!
杨放年!”
诶?
不是叫狼不吃么?
好吧,应该是起了个小名。
江明月脸上表情凝固半秒钟。
谁懂,自从进来这村子,那真是一刻也没浪费,尴尬的娘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啊呀呀,看咱这名起的,贱名好养活嘛不是……”村长和杨家老汉两只大手一齐把杨放年的脑袋摁回地上:“上仙别恼,娃娃不晓得礼数……”江明月沉默下来,打量一会儿杨放年,脸上一首撑着的微笑却渐渐收了大半:“老丈,这孩子当真是被那黄狼咬过?”
“当真,俺当时打猎,就听见水里‘扑通,扑通’响声,一听就不像鱼;过去一看,多大一只狼呦!
咬了个娃娃往草丛里去了。
这下给俺急得,提砍刀拉着俺儿子就进去打……”中年汉子点头,叫杨放年低头,露出后颈上狼咬的疤。
大部分己不清晰了,但明显有两个紧挨在一起、铜钱大小的浅坑。
捡来的孩子。
仙人脸上亲切的笑容尽数褪去,换了一副冰冷严肃的表情。
剑鞘白光间或一闪,让人望而生畏。
“这孩子有仙缘,江某要带他走。”